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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而为人总有些事情不想去面对,若真是面对了也就长大了,明白了生老病死、迎来送往乃人间常事。
我一直不想面对的事情就是姥爷的去世,感觉那就像是外婆去世的附赠,虽然有点戏谑和不尊重,可只有这样说才能表达我的真实感受。因为附赠所以不会去在意,更不会时刻的挂记在心头,于是姥爷的去世就像是提醒之用的便签,知道了也就不再惦记,直到……直到此刻我才愿意去面对这件事情。
外公和姥爷这些都是书本里的词汇,在村里人们不这么叫,我们叫做“魏爷(音是这个音,字是否如此我就不知道了)”,相应的姥姥唤做“魏婆”。魏爷是国家的人,退休了有退休工资的,他到底为国家做过什么事我是不知的,但我知道他算的上是知识分子。
农村人家过节的春联以前都不是买的,一般会找村里的长者或是饱学之士去写,魏爷也写对联可他只写自己家的,最多就是表哥他们过来央求魏爷写对联。魏爷的字我想只能算的上工整,至于有属于自己的风骨我想是没有的,这也许是村里的人不央求他写字的原因。不管村里的人央不央求他写字,我是央求的,每年两次。
春、秋季开学发新书我都会让魏爷给我包书皮,每次他都会早早的准保牛皮纸,到我发新书时他会花一晚的时间来包书皮。魏爷包书皮很素雅没有我们包的那么花里胡哨,可他的每一步都很考究,自然也很耐用。等所有书包好后就要在书皮上写科目、班级和名字了,这时我就得央求姥爷写字儿了。别的课本都写的很顺利,到数学这科我们总会起争执。我怪他不认字把“数学”写成了“邮学”,魏爷总是一脸不屑的告诉我这是“数”的另一种写法,还叫我看清楚那个字的右半边是反文旁不是耳朵旁,面对如此窘境我会扮个鬼脸搪塞过去,魏爷也是乐见我的鬼脸的,他会笑着摇了摇头继续做他的事。魏爷包的书皮算的上国家质量认证的产品,一学期用下来是一点问题没有。也许是质量太好用久了会审美疲劳,一般在学期中我会把他包的书皮都给脱下来,看着崭新的书别提多高兴。
后来我离开了姥爷,书皮也开始变成了商品,可书皮上再也没有了熟悉的字和用熟悉的字写的我的名字,每次看到那样的书皮感觉就像自己被从家谱上除名了,人生变的有点无依无靠的。为此我学着自己去包书皮,学是学会了可我包的书皮就是残次品,用不了多久就出问题,这时我总会想起魏爷,想起他每年为我包书皮的晚上,每次想到这时候我都能看到他身上的光环,那光环能量来源是爱。
除了包书皮我和姥爷互动的机会不多,不过细想起来倒是有几件事值得去细细琢磨。魏爷有胃病总是说沥心,为了治疗沥心他口袋里总是装些炒花生,难受时就吃上几颗。炒花生是魏爷的药,在我看来是零食,馋的时候我总会去掏魏爷的兜,能摸到一两颗就高兴的不要不要的。
魏爷的花生一般都是在街上卖的,有一回他买了些生花生非要自己炒一下试一试,还任命了我为他的小助手。花生是用沙子炒的,首先要有合适的沙子。我和魏爷在河边找到了理想的用沙就弄了一些回来,清理掉杂草和泥土,过筛去掉大块的石头,能留下的基本都是细沙,但还要仔细挑一挑,挑完后用水洗掉沙子上附着的泥土,就可以先炒沙子了。地火、大铁锅,不知道的以为我这是要刻苦练习武林绝学铁砂掌,待沙子炒热后把花生放进去来回的翻炒,炒的差不多了就撤火,等沙子自然冷却后过筛,炒花生就新鲜出炉了。炒过花生的沙子魏爷会用盛粮食的布袋子装好下一次再用,偶尔也会有人接了一用。
小时候吃花生喜欢找一颗花生里面有三粒或四粒花生米的,找到了就像今天人们在三叶草丛中找到四片叶子的一样兴奋。后来一个花生中有三粒花生米成了常事自然也就见怪不怪了。
魏爷是不轻易下厨房的,除非自己因为胃病而不得不下厨房时,他也只是下厨房给自己做个“鸡蛋茶”。说是鸡蛋茶,可和茶半点关系没有,只是因为农村把日常喝的包括白开水在内都称为茶。魏爷唯一的一次下厨做的饭让我终生难忘。
他是用野生食材做的,那种食材叫马齿菜,也叫马齿苋。我记得很清楚,那是个清晨魏爷叫我一起下地去采摘马齿菜,看着那类似多肉样子的植物,我是提不起什么兴趣的,倒是在田野里来回折腾让我玩的很疯。采摘后回家魏爷立即就把马齿菜洗了,然后就开始做饭。魏爷下厨那一天魏婆难得清闲,灶火(厨房)里只有他一个在忙。不知道忙了多久,反正等我感到饿时饭就做好了。神秘面纱揭开,魏爷把马齿菜给切碎了和在面里蒸成馒头。农村的面都是自己拿麦子磨的,蒸出来的馒头颜色发暗不像是白面馒头,但有了绿色马齿菜的点缀看上去就好看了许多。看着好看,吃起来酸酸的很是生津,就是不喝稀饭也不会觉得干的难以下咽。那天的馒头我不知道自己吃了多少个,但那馒头的味道像刀刻斧凿般的留在我记忆里。
和魏爷一起生活的日子你要问我最喜欢什么季节,我会毫不犹豫的说是夏天。夏夜饭后我和魏爷都会在院子里纳凉,一大一小两个凳子并排放在一起,旁边会有一台收音机。魏爷和我斜躺在凳子的靠背上,他会轻摇手中的蒲扇,阵阵凉风带着魏爷的呼吸随着他手中的蒲扇的摇动有规律的送到我身边,在那凉风中我体会到从未有过的安心和关怀备至。偶尔魏爷也会用蒲扇拍自己的腿,那一定是有蚊子已经在他腿上安营扎寨,且饱食多时了。这样一拍敌人基本都不能幸免,但也会把地上的浮土拍起来,弄的一时乌烟瘴气,为此魏爷会太阳落山后在院子里撒上一些水,这样不仅可以落一落浮土还可以通过蒸发带走热量让周围环境凉下来,等到我们坐下纳凉时水基本蒸干了,地面中的水分也不至于再起尘土,这时候配合着魏爷送来的凉风,怎一个美字了得。魏爷会根据自己在广播中听到的内容借题发挥的给我讲很多故事,大部分都是历史故事,我想这就是我如此钟情于历史的肇始。等到魏爷不再讲故事,周围就安静下来,只有收音机里的声音和草丛里的蛐蛐还在聒噪个不停,可这些都阻碍不了魏爷去会周公,我会在魏爷的鼾声中仰一会儿星空,不九我就困了,这时我会去叫了魏婆,她过来关收音机并唤醒魏爷让其回屋睡觉。我们就搬着各自的板凳回屋,留蛐蛐一个人在草丛里吵闹,留繁星在天空眨着眼睛,而我们要去睡了。
后来,我离开了小集村,魏婆和魏爷相继离开了这个世界。后知后觉的我终究还是知道了他们的离开,可我怎么也哭不出来,我泪腺的闸门死死的关着,怕一开闸就必须去接受这世间的洪水猛兽,我不确定我有这样的坚强,尤其是在面对魏婆和魏爷时。我记得有个电影的名字叫《世界上最爱我的那个人去了》,在失去了魏婆和魏爷我知道世界上我最爱的那两个人也去了,我不可能在看到他们了,关于他们的一切都将被存储在大脑皮层一些未知的褶皱里还被冠以“回忆”的名字,我就像个迷路的孩子总找不到那未知褶皱的位置,也理不清这些记忆的头绪,所以我经常性沉湎在记忆里,把它当做避难所、安慰剂,以至于我像一个苦行僧般的活着,不敢有太多新的尝试,怕新的记忆覆盖这些未知的褶皱。我被困住了,能救我的只有我自己,只有梳理好这些记忆,打点行装在路上我才能走出困境,我才能不负那些逝者的期望。
魏婆、魏爷,我会整理好自己的,你的外孙已经老大不小了,也胖了,再也不是你们说的那个吃铁了怎么也长不胖的小孩了。你们呢,在那个世界还好吧?我还是会想起你们,但不会停步不前了,我和妈妈都希望你们在另一个世界能过的好,原谅我们的不孝,生时不能常伴你们左右,只能逝后时时想念了,愿你们好。
写于年12月22日
芦苇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