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总第-6期:雪域老兵吧,欢迎战友回家!
作者简介:杨星火四川省威远县人。年生。国立中央大学化工系毕业。年5月参加中国人民解放军。年随十八军进藏。曾参加修筑川藏公路、平息西藏叛乱和民主改革、中印边境自卫反击战、边防建设等。在西藏工作20年。中国作家协会会员。军旅诗人。
本文由杨星火女儿唐雪松提供。
王政委九上查果拉
杨星火
“高原红色边防队”这面红旗,从年命名到现在,已在西藏雪山前线飘扬了30年。树起一面红旗,不容易。让红旗长期地飘扬在冰峰雪岭,飘扬在世界屋脊的生命禁区查果拉,更是一项艰苦的、长期的、非同寻常的“工程”。查果拉边防队官兵一代一代地发扬查果拉精神,艰苦奋斗,边疆为家,以苦为乐,变苦为甜,创建了驻守“生命禁区”30年的人间奇迹和不朽功勋!各级党委和领导机关,对查果拉边防队的正确领导,深入细致的工作,无微不至的关怀,也是十分感人的。
这里我把日喀则军分区政治委员王电强“九上查果拉”的故事,讲给大家听。这些平凡而又动人的故事,早已流传在日喀则边防前线,流传在一代代查果拉战士心中。
查果拉指战员合影(1)(芦继兵提供)王电强是年背着背包,随进藏大军爬雪山,跨冰河,穿过莽莽的草地和原始森林,干里迢迢,步行到西藏拉萨的。进藏那年,他是一个年轻的报务员。经过三十五年高原艰苦岁月的磨炼,他已成长为西藏军区副参谋长。年8月,由于工作需要,他又从军区调到日喀则军分区当政治委员。上任前夕,正是查果拉边防队遭到挫折的时刻。成都军区万海峰政委,西藏军区领导都再三嘱咐他,要把国防部命名的“高原红色边防队”这面红旗,重新树立起来,让它更鲜艳地高高飘扬在祖国西藏边防前哨。
王电强到日喀则分区以后,集中精力抓边防前线工作,特别是狠抓一线哨所的工作。分区党委领导,分工负责,每人重点联系一个边防队。王电强重点联系的就是查果拉边防队。通过抓好典型,指导整个边防部队。他对查果拉边防队的过去和今天,光荣和曲折,作了全面的调查研究,下定“振兴查果拉”的决心。首先,他精心选调了苏海河、张文清等年轻有为的干部,组建了查果拉边防队的新领导班子。为了如强联系,在他的办公室、宿舍里,安装了直通查果拉边防队队部的电话。
领导边防部队,只靠“摇控指挥”不行,必须深入到边防队去。在掌握全局的前提下,他科学安排时间,弹好“钢琴”,挤出时间上查果拉,一次,二次,直到第九次!在他九上查果拉”的艰苦攀登中,振兴查果拉从决心变成了现实。那面所历经18年风雪的红旗,重新飘扬在白雪皑皑的生命禁区查果拉山上。
年八、九两月,我曾两次上查果拉,两次采访了我的老战友、老西藏王电强。
他,瘦高的个子,尖尖的脸上,闪着一对明亮的大眼睛。既然是一起进藏的老战友,我也不转弯抹角,直率地提出请他讲讲“九上查果拉”,而且要具体,最好有细节。
他笑了笑,似乎对我有点无奈何。只好按照我这个“老大姐”的要求,一五一十地抖了出来……
王电强第一次上查果拉,是年8月。他刚调到日喀则军分区,安排了全局工作,要了个车子,到查果拉哨所去。他要去做思想工作,还要做些实实在在的对战士有益的事。
上到查果拉发现的第一个问题,是新的领导班子信心不足,这也是有原因的,你想,十年内乱,也乱到查果拉山上来了。特别是那惊人的枪声打响后,有的队干部被撤职了,有的干部受了处分。名气大的单位,出了问题,传得更快,更远,新来的年轻干部,能不有这样那样的顾虑?
苏海河听人说了那句“红着进去,黑着出来”,心里很不是滋味。他是从中越边境的硝烟中,挂着立功奖章,走进查果拉边防队的呀!王电强政委抱来了一堆“高原红色边防队”英雄模范人物的资料,叫苏海河看。特别嘱咐他,要向第一任指导员周文均学习。要有周文均那样一双敏锐的眼睛,对战士们的心了如指掌,对战士们亲如兄弟。有了这样的感情,这样的眼睛,就能做出第一流的思想工作和成绩。你红着进来,挂着立功章进来,要争取越干越红,功上加功……
王电强的话,入情入理。苏海河心中的迷雾散了,他决心向周文均学习,做一个名副其实的“高原红色边防队”的第十二任指导员。
司务长吴绍银心中也有苦恼,不愿意接上届司务长留下的“烂摊子”。王电强来到司务处,和小吴一起查看主副食仓库。是呀,开小灶的人从仓库里把好吃的拿走了,伙食费又超支,能不令人伤脑筋。王电强一面帮着清理仓库,一面对小吴说,“烂摊子”经过清理,可以变成好仓库。堵住了开小灶伸来的手掏的漏洞,再加上大公无私的金锁,仓库就会越来越充实,越丰富。小灶不冒烟了,大灶就会越开越红火。超支可以变成盈余,烂摊子可以变成又香又甜的好摊子嘛!
听到分区政委生动有趣的话,吴绍银不禁卟哧一声笑了。
王电强就是这样,找干部们一个一个地谈心,一把钥匙开一把心锁。愁眉苦脸的年轻干部,一个个逐步展露笑颜了。
王政委谈到他“一上查果拉”,还风趣地说,我这次上山还当了“医生”,给哨所治好了聋、瞎、哑、瘸四种病,算是办了件好事。
什么叫聋?查果拉哨所的电话不知被谁弄坏了。听不见上级的声音,也不能及时上报情况。这不叫聋?一个离外国只有一座山之隔的边防哨所,聋了,多危险!我了解,附近就有一个军区通讯部队的有线电话维护哨。我立刻写了封信,派人去请维护哨兵上查果拉来。经过仔细检查,修理,电话很快就通了。聋子变成了顺风耳!别以为电话坏了是件小事。你不去修它,让他坏下去。不定什么时候,要给你插个大乱子出来!
什么叫瞎?就是电灯不亮。上级关怀查果拉哨所,给他们配发了发电机。由于管理不严,不知什么时候,把发电机整坏了!哨所又点起蜡烛、松明,有时甚至摸黑!一个边防前哨,夜里黑灯瞎火的,行吗?我的司机小罗懂修理技术,我叫他去看看。原来,是个小毛病。小罗捣鼓了不到半天,发电机就修好了。那天晚上,哨所灯火通明。我到各班去转了转,战士们乐悠悠的。有的看书,有的写信,有的记日记,那一双双眼睛里,充满了愉快和感激之情。其实,应该是我这个政委感谢战士们!感谢他们在这高寒缺氧的生命禁区,为祖国站岗放哨。即使夜里黑灯瞎火。他们的眼睛却亮晶晶的,守望着雪山前线!
什么叫瘸?就是哨所的专用小汽车坏了,跑不动。总部关怀查果拉哨所给他们发了一辆北京牌小车。不知什么时候,小车整坏了,成天趴在窝里。我叫小罗去检查。嗬,小车病的不轻!有的零件坏了,有的零件被人拆走了。我立刻打电话叫独立营派大车上查果拉来,把“瘸子小车”拉下山去修理,不到十天,那北京牌小车就欢叫着跑上山来了!
哑,就是收录机坏了,广播筒成了哑巴。查果拉山上,报纸迟到半个月,收录机坏了,广播筒哑了,听不到国家大事,也听不到文娱节日。我叫同我一起来蹲点的尹家松科长日夜兼程把收录机送军分区修理所抢修。三天之后,尹科长带着修好的收录机上山来了。
夜,查果拉的天空墨蓝,点缀着几颗亮晶晶的星星,哨所灯火通明,会议室里,战士们围在收录机旁,听着当天的中央人民广插电台的新闻联播。大家喜形于色,精神振奋,生命禁区的查果拉哨所,仿佛离北京很近,很近。
王电强政委离开查果拉的时候,原来又聋又哑又瞎又瘸的哨所,变得耳聪目明,电灯闪光,歌声嘹亮,汽车来回飞驰,苏海河指导员和营长翟海州,亲切地对王政委说:“我们也要向政委学习,不仅要讲道理,点亮大家的心,还要为连队建设办具体事,办好事,办实实在在的好事,政委,请你下次来检查吧!”
”那当然”王政委干脆地说:“一个月后,我要来检查你们的。”
王电强“二上查果拉”,如他所说,准确无误的在一个月以后,观察哨的哨兵,发现王政委的小车来了,就欢呼:“好消息,王政委来了!”很快,这消息就传遍了查果拉各班。
这次,王电强上来的第一动作,是用耳朵听,听查果拉干部们争先恐后的汇报:这一个月,查果拉有些什么变化?办了些什么实实在在的好事?
查果拉边防队干部们汇报的第一个项目是三张“军令状”!
第一张军令状是指导员苏海河立的。上面用楷书端正地写着,“向周文均学习,不重新树起查果拉雪山红旗,我决不离开边防队。首先刹住开小灶歪风!”
第二张军令状,是带队驻守查果拉前哨的副连长蒋海发立的:“征服生命禁区,固守边防前哨,不振兴查果拉,我决不下山!”
第三张军令状,是司务长吴绍银立的:“向老查果拉战士学习,大公无私,杜绝主副食外流,保证山上山下,每顿三菜一汤。”
望着这三张军令状,看着三位年轻干部庄严热情的精神面貌,王电强受到很大的鼓舞!有这样的年轻一代,查果拉振兴有望了!
苏海河挺起胸膛,向政委汇报:这一个月,连队召开了党员大会和军人大会,作了反复深入的思想动员,号召全体查果拉人,下定决心,发扬查果拉精神,振兴查果拉,让雪山红旗高高飘扬在风雪前哨!
在做深入细致的思想工作的同时,我们也为连队办了三件实实在在的好事。第一、主动地交出了所有的小锅小炉和拿走的主副食品。消灭小灶,兴旺大伙。第二、设计绘制了温室修建图,全队正在修盖温室。第三、集中兵力挖了两个菜窖,储存蔬菜过冬,力争冬天也吃上蔬菜。
好!王电强不禁为他的部下鼓掌。他感叹地说:“咱们驻守在生命禁区的战士太苦了,我们当领导的,从军分区到营到连队,就是要这样千方百计地为战士造福!”
上行下效。有王电强这样为战士造福的政委,就有苏海河一班人为战士谋福利。
王电强听了汇报,作了指示,驱车离开丁嘎队部,直上海拔米的查果拉前哨,他要在这个“生命禁区”住上几天。
高寒缺氧的生命禁区,对来人是平等的。不管你是战士还是政委,都给你享受严重缺氧,喘气困难、吃不下饭、睡不着觉的“高原待遇”。王电强已年过半百,呼吸就更困难,睡觉、吃饭成了两道难关。走两步就气喘吁吁,找干部战士谈心,谈不到半小时就出虚汗。这位曾经步行进藏,和高原打了三十多年交道的人,忍着“生命禁区”的折磨,坚持工作。
走进饭堂,他发现这个原来供一个连用的饭堂,年久失修,四面透风,一个加强排在里面就餐,显得又大又空又冷。饭菜吃不到几口就凉了,甚至结冰了,王电强勉强吃了几口饭菜,胃病就发作了。他到班里走了一圈,发现战士们闹胃病的也不少,面黄肌瘦。他扪心自问,一个政委,不上查果拉来和战士们同吃,你能体会到战士的疾苦吗?严重缺氧又睡不好,再加上吃不好,闹胃病,怎么坚持站岗、巡逻、训练?如果战士是你的兄弟,你能忍心看着他们,受这样的折磨吗?
不仅要让战士们吃上“三菜一汤”,还要让战士们吃上热饭热菜!他带领着加强排的官兵,自己动手,改建饭堂,把大饭堂用三合板隔开,改成小饭堂;破了的窗子安装上玻璃;透风的地方用纸糊起来。他还建议把红外线炉搬到饭堂里,既炒菜作饭,又取暖。经过一天半的辛勤劳动,破烂透风的大饭堂,变成了小巧温暖,炉火通红,饭热菜香的小饭堂。看见战士们吃得热乎乎的,王电强的心也热了。
深夜,窗外雪花纷飞。王电强躺在木板小床上,胸闷,头晕,睡不着。他翻开《毛泽东选集》,重温《实践论》。是啊,你不吃梨子,怎知道梨子的滋味?你不与查果拉战士同吃,怎知饭菜凉?你不上这海拔五千三百米的雪山顶上:来睡小木床,怎知什么叫奇寒缺氧?
天亮前的查果拉是最冷的。王电强悄悄起来,迎着风雪,走向山顶阵地观察哨。走两步,他又停下来喘喘气,再向前走……不到三百米的盘山小路,他竟艰难地走了四十分钟。他想,战士们每次上山去站岗,都得受一次折磨!他想起了毛主席的诗《昆仑】,他恨不能倚天抽宝剑,把这查果拉山削去一截,变成海拔三千米、两千米!
终于,王电强爬上山顶了。举目四顾,风雪迷茫,分不清哪里是山,哪里是谷。国境线上那座常年积雪的山,也融进迷朦的风雪中。王电强凭着记忆,顺着堑壕,摸进了观察哨的帐篷。这是一个木板活动帐篷,天长日久,四壁透风。盆里的水已冻成冰块,战士们冻得缩成一团!王电强的心颤抖了!天哪!怎么能让战士在风雪里站完岗又睡在这风吹冰冻的破木帐篷里?他伸出冻僵的手,为战士们掖了掖被子,轻轻关上帐篷门,向最高的哨岗走去。
哨岗上,立着一个浑身冰雪的哨兵。他早已发现是政委来查铺、查哨,心里感到暖烘烘的。仿佛上山来的不是一个人,而是整个分区的首长和战友突然和他站在一起!他向政委敬了个礼,激动地问:“首长,这么冷,这么大的风雪,你怎么上山来……?”
王电强的眼睛湿润了!多可爱的战士!他在风雪严寒里为祖国站岗,不叫冷,不叫苦,却关心着前来察哨的人。王电强想说几句什么,喉头哽咽,竟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他伸出微微颤抖的手,为哨兵拂去军帽上的雪花,轻轻拍了拍他的肩,那双深情的眼睛,无声地说着:“向你致敬,我的战士,我的兄弟!”
八十年代初查果拉哨兵站岗的岗位(芦继兵提供)“雪域老兵服务社”,西藏老兵的优选平台。点此进入。王电强含泪拿起电话筒向军分区后勤部要棉帐篷。对方回答说没有,他急了,拿起电话筒,叫总机直接接通西藏军区后勤部部长!
电话很快接通了。
“你是谁呀?”
“我是王电强。我有急事……”
“什么急事?”
“我的查果拉哨兵睡在冰雪里!我要一顶棉帐篷!“
第二天,军区后勤部来电话,叫王电强派人去军区仓库领棉帐篷。
第三天,棉帐篷拉到查果拉山上来了,这顶棉帐篷,就像火车上的硬席卧铺!战士们围着它看呀,摸呀,像欣赏一座高级别墅!王电强和大家一起,把棉帐篷抬到山顶上的观察哨住地,牢牢固固地搭起来,撑开来!哈,绿色的帐篷布里,絮着厚厚的棉花!白雪皑皑的世界里,一座温暖的“宫殿”仿佛从天而降!
当天晚上,站岗的哨兵下岗归来,走进棉帐篷,仿佛投进了母亲温暖的怀抱。他们感到,温暖着他们的心的,是王政委对战士诚赤的爱。
王电强回到分区,向党委一班人谈心,感慨地说:“不上查果拉山顶与战土同吃同住,就不知道雪山哨兵的冷暖。”
年春节,日喀则军分区党委作出决定:党委主要领导成员,分头到雪山前哨去,和边防战士一起过春节。藏族司令员嘎玛和副司令员李家华等,到边防前哨乃堆拉、贡巴拉去了,去查果拉的依然是王电强。
这是王电强三上查果拉。
临出发前,医院养病。他连续几天发高烧,在医院住了八天,医生们劝他不要上查果拉,他摆摆手说:“你医院再暖和,也留不住我,我要去那风雪茫茫的雪山上,向查果拉战士拜年!"
向战士拜年,送点什么年礼?王电强精心策划着。要送上战士最喜欢的东西,而且,不能太重,小车拉不动。最后决定,送二十斤新鲜酥油,送给藏族战士打酥油茶。过春节,藏线战士喝上喷香的酥油茶,那才美呢!
春节前夕,王电强带着他的拜年礼和一颗对边防战士的爱心,来到了查果拉山下的定嘎,高原红色边防队的队部。此刻,山顶上的加强排已撤下来了。积三十年的经验,每年12月以后,查果拉山后的国境线上,大雪封山,鸟儿也飞不过来,何论虎狼?
春节晚上,窗外大雪纷飞。高原红色边防队的饭堂,被布置成春节联欢晚会会场。发电机轰响着,送来金色的灯光,”振兴查果拉,让雪山红旗更光采夺目”的横幅,闪耀着全队官兵的共同心愿。令人注目的是,每个战士面前,都有一个鲜红的桔柑,战士们欣喜地看着桔柑,舍不得吃。桔柑在四川不算什么,到了雪山前哨,就成了珍品!何况,这是分区政委送的呢!何况,这是政委的夫人千里迢迢送给他的,他又转送给战士们的呢!
王电强看了看会场,看了看那些珍贵而又没人吃的桔柑,他眨了眨眼睛,故作严肃地对战士们说:“现在,我给你们每人一个任务:把你面前的桔柑,坚决彻底消灭光。
会场上响起了欢笑声。全体查果拉战士,愉快地完成了政治委员交给的任务。
几个藏族战士打了酥油茶,席地盘腿坐成一圈。他们先倒一碗热腾腾的酥油茶,高高举起,敬王政委。王电强接过这碗满当当的酥油茶,一饮而尽!藏族战士们欢呼了一声:“扎西德勒”!(吉样如意)接着,美滋滋地喝起酥油茶来。
春节晚会节目丰富,每个班都有一个节目。有的朗诵诗,有的唱家乡戏曲成小调。几个藏族战士,放开手脚,跳起了西藏民间舞,把晚会推向高潮。
苏海河眼睛亮了,他带头喊道:“欢迎王政委来一个,好不好?”
查果拉指战员合影(2)“好!”战士们齐声欢呼着:“王政委,来一个!”
“欢迎王政委讲一个打仗立功的故事!”有人高喊着!
王电强站起来了,他转动着眼珠,想了想,坦诚地说:“不,我今晚不讲打仗立功,单讲一个我进军四藏时犯的一个错误!”
会场上的人,竖起了耳朵,鸦雀无声。
“那是年风雪进军路上,那时没有公路,运输很困难,靠人背、牦牛驼运。主副食供应不上,我们就挖野菜,捉地老鼠来充饥。有一天,行军走了二十多里,肚里空空的。我饿了,掏出一块白绸子。这是我从四川带来的,准备必要时做成哈达,献给藏胞。我把这块白绸子,悄悄地给过路的商人,换了两斤糌粑,分给班里的人吃了……进军守则有一条,不许个人向老百姓买粮,我犯了纪律,作了深刻的检讨……”
晚会结束后,有人问王电强,为什么在春节晚会上,不讲“过五关斩六将”,却讲自己犯错误?王电强笑了笑说,“发扬光荣传统,守纪律是很重要的一条。讲讲自已的亲身经历和教训,让驻守在边防前哨的战士加强纪律性,会更实际,更深刻些。”
王政委第四次上查果拉,是帮助边防队建立荣誉室、学习室、游艺室,美化环境,他建议,把查果拉战士的一些名言、警句,制成标语牌。让战士们用自己的语言教育自己,其中,第一代查果拉战士庞方伦的诗:“不恋故乡景色艳,愿与雪山共百年”成为最鼓舞人心的标语牌。
用典型指导一般,是我军传统的工作方法。王政委第五次上查果拉,带来了亚东方向几个边防哨的领导来参观查果拉的荣誉室、学习室、游艺室、环境美化和生活改善等。王电强对各边防哨的领导说:“查果拉边防队是我区海拔最高,条件最差的边防队。查果拉能作到的,其它边防队、哨所都应该作到。”在参观查果拉的“四菜一汤”时,王电强提出:“该让战士们吃的,一定要让战士吃到嘴里。该发给战士们的,一定要发到战士们手中。严禁开小灶,化公为私,绝对不许吃兵肉、喝兵血!”
亚东方向的边防队、哨所,向查果拉学习,很快就出成效。各哨所纷纷建立起荣誉室、学习室、游艺室,美化环境,生活也得到改善。乃堆拉哨所的文化生活搞得格外活跃。他们在离外国哨所只有三十米的边防前线,建起荣誉室、学习室、游艺室。组织了战士演出队、球队、集邮小组、函授大学学习班。他们把乃堆拉山上的杜鹃花和各种不知名的奇花异草,移到哨所里来,把哨所美化成花园。外国哨兵从观察哨看到美丽欢快的中国乃堆拉哨所,情不自禁地翘起了大拇指!
乃堆拉哨所后来居上,大大鼓舞了王电强。他第六次登上了查果拉,号召查果拉向乃堆拉学习。他决定,把查果拉哨所和乃堆拉哨所结成互帮互学的对子。瞧,一个是海拔最高的哨所,一个是离外国驻军最近的哨所。这两个哨所互相促进,工作越搞越好。他们的成果,对日喀则军分区所有的边防前哨,都起到了很大的推动作用。
这一年,日喀则边防建设出现了崭新面貌。查果拉边防队和乃堆拉边防队,双双被西藏军区评为边防建设先进连队。
年9月,王电强“七上查果拉”。
这一年,中央军委拨了巨款,为西藏边防部队修建正规营房。听说查果拉边防队的营房已经搭起架子了。在这关键时刻,王电强驱车急驰而来。他跳下车来,快步向营建工地走去。仔细一看,地基是歪的!房子一头大,一头小!砖与砖之间可塞进一个拳头!
王电强发脾气了!他召来负责营建的干部,激动而又严厉地说:“查果拉干部战士盼望住上牢固的新营房,就象盼星星,盼月亮!中央军委拨来那么多钱给我们修建营房,我们一定要把好质量关!”
国防建设,质量第一。这个房子修得这样差,弄不好要砸死人的!”
负责营建的干部吓得脸色发青。
“这个包工队从哪里来的?”王电强问。
“浙江×县来的包工队。”
王电强把包工队的头头叫来,仔细了解。原来,他们为了赚钱,粗制烂造以次充优,搭出了这座摇摇欲坠的“新营房。”
王电强愤怒了!他批评了营建干部,并作出决定:“把这个包工队撤了!叫他赔偿损失一万元,并赶出我日喀则军分区驻防地区!”
负责营建的干部,吸取了教训,请来了四川大邑县的一个包工队,限期保质保量完成三幢房子的营建任务。同时,王电强还派出两个连队去援助(上半年二连去帮搭水泥砖;下半年三连去帮搭水泥砖)王电强对营建干部讲:“在国防建设上,不严格要求,不当机立断,上对不起中央军委,下对不起边防战士!”
事情就怕认真。几个月后,查果拉的三幢新营房,果然保质保量按期修建好了。
查果拉战士们搬进了新居,第一次住上了坚固敞亮的、温暖的正规营房。
王电强的心里也感到美滋滋、暖烘烘的。他回顾往事:查果拉边防队从住帐篷、窑洞、地堡、木头活动帐篷到“干打垒”营房,到今天的钢筋水泥结构营房,整整经历了二十年,几代人的艰苦奋斗历程啊!想到这里,他的眼睛湿了。
王电强第八次上查果拉,是因为他接到一个“告急电话”!
这是苏海河打来的电话,他焦急地说:“我们在丁嘎河边修建水电站,碰到了一个极大的困难,一个我们连队自己无法克服的困难,向你告急!”
“说,什么困难?”
缺钢筋水泥。如果不尽快运来,我们在丁嘎河边修的电站今年无法修成。而且已修好的水渠也将冻裂,前功尽弃!”
是的,这的确是个大困难,而且连队自己的确无法解决。
王电强经过调查,了解到边防六团有多余的钢筋、水泥。他立刻下令,叫六团立刻派出13台车,拉着钢筋、水泥支援查果拉边防队!
王电强放下电话,立即匆匆驱车直向查果拉边防队丁嘎住地!他认为,当连队最困难的时候政治委员就应该出现在他们面前,为他们分忧,帮他们切切实实地解决问题。
西藏军区副政委夏川与查果拉指战员合影(卢继兵提供)“雪域老兵服务社”,西藏老兵的优选平台。点此进入。边防六团的车队,载着钢筋水泥,驰过亚东山谷,穿山越岭直上查果拉边防队丁嘎住地。那紧张热烈的情绪,有如支援前线!
一个半月以后,一座光明的宫殿,在查果拉山下的丁嘎河畔,日夜闪射光芒!烤牛粪火,点煤油灯、蜡烛、松明、驻守在”生命禁区”的查果拉人,迎来了电灯,电炉,随着祖国电气化的步伐,查果拉人还迎来了电视机、电热褥……
年9月,在庆祝“高原红色边防队”命名二十周年的盛会上,人们没有看到王电强,代表军分区党委领导来参加盛会的是藏族司令员嘎玛。
我惊奇地问苏海河,这个大喜日子,王电强政委怎么没有来参加盛会呢?
苏海河悄声回答说:“他已经来过了,这次庆祝会的主要准备工作,都是他亲自来布置落实的。他在半个月以前带着中央军委、总部首长、机关送给查果拉边防队的收录音机、钢笔(每人一支)还有西瓜等礼品,来到连队。这是他“九上查果拉”了。他上山以后,日夜为庆祝会的筹备操劳。他领着我们,认真地总结了二十年来的经验教训,鼓励我们发扬成绩克服不足,让查果拉这面红旗,更加鲜艳地飘扬在祖国边疆、世界屋脊。他还从分区带来烟、酒、水果、彩色纸,文娱体育用品,帮着我们布置会场,美化营区和环境。他说,高原红色边防队”的成长,与藏族人民的支持分不开,他亲自带着我们去登门邀请附近的区、乡藏族干部和藏族群众,”说到这里,苏海河情绪激动起来“我们附近那个温泉旁边,有一个藏族老阿妈,自愿管理连队常去洗藻的温泉,辛勤地打扫卫生,修补门窗,她说:“草原上不落雨雪,哪有旺盛的牧草?有查果拉战士在雪山顶上站岗,我们才有丰收的青稞和牛羊。我要看管好温泉,让战士们从雪山顶上下来洗操,就象投进了阿妈温暖的怀抱”。她精心地看守温泉,数十年如一日。王电强政委带着我们登门去请阿妈来参加查果拉命名二十周年盛会,还送了阿妈一套新藏袍。王政委在做好了各项准备工作后,悄悄地下山回分区去了·······
苏海河轻轻揉揉鼻子,眼睛湿润了。在这喜庆的节日里,查果拉战士和他们的指导员一样,深深地感谢这位关心查果拉,爱护查果拉,为查果拉的振兴呕心沥血的政治委员。
在高原红色边防队命名二十周年的节日里,我看见了英武健壮的军分区嘎玛司令员,看见了为战士看管温泉的藏族老阿妈措姆。她穿着崭新的藏袍,闪着眼睛寻找着:“本布啦王政委今天怎么没有来呢?”(本布啦,即首长的尊称)
会后,我回到分区。王电强正在看查果拉边防队的总结材料,我问他,怎么不上查果拉去参加那个盛大节日呢?
“嘎玛司令员去参加更好。”王电强的回答很精炼,却言简意深。
我不禁举起手来,向他敬了个标准的军礼!向你致敬!为高原红色边防队默默奉献的政治委员!向你致敬!为西藏边疆献出了青春和壮年,三十五年如一日的老西藏!
查果拉指战员在丁嘎的军营雪域老兵服务社今天,“雪域老兵服务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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