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年第64期·总第期·
笔之所至,心之所言
宋庆华,职业警察,在公安系统干过科长、处长、副总队长、公安局长,从年开始文学创作,小说《绝对意外》入选“年度中国公安文学精选(中篇小说卷)”,散文《韶华难逝》入选“年度中国公安文学精选(散文诗歌卷)”,小说《手铐》入选“年度中国公安文学精选(短篇小说卷)”和《中国公安文学精品文库(-)》,出版有长篇小说《绝对意外》、中短篇小说集《绝对现场》和作品集《绝对关键》《天衣无缝》《江河作证》。
刑警的后脑勺
宋庆华
老范的死
老范说死就死了。
熟悉老范的人,尤其是上世纪八十年代初就与他在刑警队一起熬更守夜查罪犯破案子的老刑警都知道他干起事来是特别的玩命,吃饭是有一顿无一顿,饥一顿饱一顿,睡觉更没个准点,所谓起居有常,规律生活,对他来讲无异于天方夜谭,只要上了案子,没日没夜废寝忘食早已是家常便饭。案破了人有了闲,才感觉到了胃部灼灸一般的疼,队医院做了胃镜检查,方知患了胃溃疡,且出了血,面积还大,所以,获知他死于胃癌的人,都说胃病是三分治七分养,可老范太不知道休息,不知道保养,得胃病三十多年了,还有不成癌的。不熟悉老范的人,准确地说不了解老范过去的人,却说老范这人精瘦、精明、精神着啦,前几天还看见他扎着武装带拎着电警棍,后面跟几个扛叉叉棍棍的保安队员在学校院子里巡逻……没想到,这一病就起不了床呀。学校的老校长和几个教师送来了鲜花和水果,在病房又是伸大拇指,又是戴高帽子,说,老范,好人啦,好警察,他在,校园安宁了好几年,丁点儿事都没出……原来呀,学校是三天两头不得清静,一会“下暴”了,一会街头混混到学校骚扰女老师,一会家长来告状娃儿回家身上紫一块红一块青一块是咋个回事嘛……老范一来,嘛事没了,风吹过一般。
老范上五十的时候,后脑勺长出一绺白发,既特别又刺眼,懂点医道的人说,这是熬夜熬的,是脾胃衰落的表现。
没想到老范的死让李信智知道了,也就惹出了一连串的事儿。
李信智其人,当兵出身,生性耿直,也不乏活泼幽默。从旁人嘴里知道了老范的死讯,他闷了好一阵子,尔后一声不吭来到吊唁厅,看到冷冷清清的场面,心头象打翻了五味瓶儿说不清楚是个啥滋味。突然,他心里象是被什么推了一下,不自觉地掏出手机在通讯录上翻查出上个世纪八十年代在刑警队干事的侦察员,一一通知到位,二十几号当年的刑事侦查员陆陆续续聚到了灵堂。
李信智身板五大三粗内心却粗中有细,看着冰棺里静静躺着的老范,脑子里不断翻起当年刑侦战线上同甘苦共患难的战友,一张张胖的瘦的长的方的圆的熟悉的又逐渐陌生的脸庞,他想野生野长的野苇草也有春天,我们这些小人物也得有滋有味地活着,他豁然开朗,鼓足了勇气噌地站直了身体,双手高举使劲拍了两响掌声,大声说道,弟兄们,老少爷们,我有一个想法,说出来看大家觉得合适不合适,上个世纪八十年代我们刑警队有百十来号人,我掰着指头算了算,从八十年代初入队的,也就是我们这帮刑警就有六十几号人,三十年过去了,老的老,散的散,最小的挨边五十岁,最大的六十出头了,至今没有一个人还在分局刑警队,这段感情,这段青春就这么散了么?所以,我提议,这帮老兄弟伙是不是可以重新聚一聚,聊聊往事,叙叙情感,聚聚人气。
好呀,老李头这个提议好,当年江城市江中区发生的大大小小多少案子在咱们手中过手中破,我们不是没有光彩过,以后聚一聚议一议,不是煮酒论英雄,至少安慰安慰咱们自己。二师兄陈忠实第一个站起来,大声喊拥护。
陈晓晓站起来,稳稳地说,这样一来,大家就有了一个交流的平台,近况也都周知,有事也好相互照应,这个建议好,赞。
陈晓晓话音刚落,一阵叫好声响起,掌声也跟着涌动。
大家推荐李信智牵头,嚷嚷声中把时限定在八十年代初从警的人头上,可是取什么名颇费了周折,议了半晌,取了江之华的建议,说,都是老资历的侦探,就叫老干探聚事,有点雅趣。
大家一致叫好。
就在这灵堂,李信智宣布,今年春天,就在江城南岸的二圣山,大家一起参加——
老干探田园牧歌聚事
这天,赵光鼎、钱敏、余江京相约点了“包工头”李功成的宝马车,一起上山。车过泡江上的钢吊桥,看到远处的另外两桥巍峨矗立,在夕阳金灿灿的光耀下煞是壮观,赵光鼎蓦然想起一件旧事,说,“包工头”你记不记得,八三年的冬天,我们去城南山沟沟抓住一个窃贼,是个惯盗,做了四五起案子,都是大案。抓住了他带回分局要过江,那时没得桥,必须人坐轮渡车乘渡船,泡江两岸候船的囤船上人满为患,就一条客轮在两岸之间来回跑,你去了车渡站给船工说是押了罪犯,立马就上了车渡驳子,那贼叫李力军,刚上船还老老实实蹲在驳子上的货车旁边,就在要靠岸的时候,他嗖地一声蹿起飞入江中,扑腾扑腾拼命地挣扎,双手带着手铐游也游不动,眼看就要沉下去了,你急了,一下子扑下去把他抓住,可是穿的衣服被江水湿透了,那个贼个头又大身体又肥,死猪一样拖都拖不动……
正在开车的李功成侧脸斜着眼珠乜了一眼赵光鼎,说,怎么不记得,当时我着急了,大案案犯跑掉了或者淹死了,怎么回队上交差呀。但是下水之后才晓得栽了,水流湍急,波涛汹涌,全身衣服湿透以后沉重得像灌了铅,那贼又想跑又想死,拽不动拖不走拉不起来,真是死猪一般,眼看就要沉到江底啦,幸亏你哦赵光头,聪明,抓起一根撑船的竹竿伸过来,我一把抓住才救了命。赵光头,你是我的救命恩人,我得好好谢谢你。
我聪明?坐在副驾驶位置上的赵光鼎确实在二十几年前就早早谢顶,此时,光秃秃的头顶到脑门都泛出油亮的光,此时兴奋起来,说,我聪明?那个时候你们嫌我动作慢,说话慢,反应慢,叫我“慢三刀”。那天,也不是我聪明,是人家车渡的船老大聪明,那么大的铁驳子在江面上专门弯拐划出一个大大的弧形抄过来,才让你抓住撑船竿爬上船来,还有几个船工帮忙,才拖起你这两条肥猪。
坐在后座上的钱敏、余江京起哄了。一个说,包工头,那会儿你要是死掉了,现在身价数千万喝茅台抽中华开宝马的包工头就没啦。一个说你要出血,要好好谢谢赵光头。再去访一访那几个船老板,如果找不到,就出点血,谢谢我们也行啊。
李功成说,我给李信智通了话,今天弟兄们上山的吃喝拉撒我全包,可他矢口不答应,坚持还是要凑分子。
余江京说,李信智是对的,老同事聚会无论官大官小一个铞,不管钱多钱少一个样,个个出血,人人平等,体现兄弟情,才有聚的味道。
那好吧,下次我专门摆一台,宴请弟兄们。没有大家的帮衬,哪有我李功成今天的功成名就哦。当年警队不开除我,我哪有机会去挣这么多钱,都不知道该怎么花了。李功成伸出左手挞在方向盘的上方,腕上的手表磕上方向盘砰地一声格外清脆,亮晃晃地扎眼。钱敏惊呼,“百达翡丽”,还是限量版的经典表,怕要值一百多万吧。
瞧你那小样儿,这。李功程故意挺挺身子。瞧,巴宝莉的纯棉内衫,范思哲的夹克外套,古奇的手包……这些名牌,当警察的时候想一想都觉着奢侈。哼哼,不过呢,你还算识货的。
钱敏在后边噗哧噗哧地笑,吹,你就吹吧,显,你就显摆吧。有几个臭钱就不得了啦,鼻子里打哼哼,再怎么着不就一个包工头嘛。
李功成一下子愣住了。车内四个人不约而同地想到了当年李功成因为忠于职责勇于牺牲被分局党委树为青年民警的标杆,荣立二等功,在市局召开的表彰会上受到市局党委一班人集体接见,在波澜壮阔的《人民警察之歌》乐曲声中迈着矫健的步伐上台领奖受功的风光。可是好景不长。第二年开春,李功成在办公室讯问一个犯罪嫌疑人时,被狡黠的对方挑逗激怒,竟飞起一脚踢断了他两根肋骨,那家伙不依不饶杀猪一般嚎叫不止,指控他使用暴力刑讯逼供,终致他被“双开”,黯然离开了警队。
沉默。
车厢内的气氛变得压抑而沉重,听得见粗细不一的鼻息声。
控告你的那个贼叫张什么来着?还是赵光鼎打破沉闷,说,后来吔?后来他怎么样?
那个贼叫张劲。当时保外就医了,后来还是判了八年徒刑,早刑满释放了。出了号子也干建筑工程承包,这几年生意做得比我还大,赚得盆满钵满的,有一次在酒吧碰上了,还凑在一起喝一杯。李功成禁不住感叹,人啊……这,这,他妈的都是人。
钱敏掩饰不住偷偷地笑,说,我说嘛都包工头,一路货,你们这叫殊途同归。
好笑?殊途同归?唉!过去的警察过去的贼,今天走在一起,走在一条道上,都奔着一个钱字来了,是喜剧?是悲剧?还是活报剧?谁他妈的说得清楚。李功成先是瞪圆了眼睛,转念长长地叹口气,不由得足下猛踩一脚油门,宝马嗖地撒开四蹄狂奔起来。
约定的时间是周五下午的晚饭时分,李信智用他的小波罗载上了陈忠实,徐丽,林芳兵早早地上了山,一到山庄就忙活开来,先是在会餐的大厅正面墙上拉起一副早在山下就制作好的横幅“老干探田园牧歌聚事”,接着忙乎点菜,四个人你一道我一道点完菜,农家大嫂问,喝什么酒?别看我们这是山间鸡毛小店,茅台、五粮液、五十年泸州老窖……好酒有的是。陈忠实吹了吹唇边的两撇须胡。好酒?前三十年老子都喝得差不多啦,你以为我们都是土鳖土伙!李信智鼓园了眼睛,不屑地说,这是什么地,农家乐,就是来吃土货的,土的掉渣儿就好,就喝你们自己酿的土烧酒,泡了枸杞子、山楂片,度数高,味又淳,顺气化食,安逸得不摆了。大嫂被俩人一顿抢白,呛得憋屈,喃喃自语,既是吃土货的,野味可以上一点,野山鸡、野猪、獾子……是我们大厨的拿手菜。一旁的徐丽此刻憋不住了,大妈,你以为这帮人是城里来的款儿,或者是官二爷,吃公款啦,都是一帮过了气掉了价的老干探,自己凑份子吃自个的肉呢。
老干探?农家嫂子嘟撅着嘴,悻悻转身离开,边走边纳闷:老干探?哦,干,探矿,老头儿,挖煤的就是挖金子,还没得钱?诓人。
嗬嗬。刚才一言不发的林芳兵笑得弯下腰叉了气,半晌伸不直身子。
江之华下班以后自己驾车去的农庄,驶下高速,出口便见陈忠实伫立在路边,大喊,二师兄,干嘛呢?陈忠实睁园了眼,说,不是听大师兄安排,在这里等人,带路嘛。江之华催促,先上车,上山再说。
你是依然如旧,身体好得不得了,一点不显老啊。江之华有些感慨。
好久不见,你还是没变,就是瘦了些。陈忠实热切切的目光透出亲热。
汽车在陈忠实的指点下,一会儿爬山下坡,一会儿右弯左转,沿着蜿蜒的山势迤逦前行。
怎么会找到这个旯旮来的?江之华问。
嘿嘿,你离开刑警队二十几年了,你不知道,这个田园牧歌山庄保留了几栋原住农家的风格,房子是各种不规则的石头垒起来抹上黄泥巴做墙体,二层楼架起水泥预制板,屋顶盖的是土窑子烧出来的小青瓦,食堂大厅是木架的房顶,板墙是一溜实木制的窗户、木栋,就连厨房里的灶台都是用桐油一刷保留下来的原装货,整个一个上世纪八十年代的农家风格,别出心裁呢,你知道谁搞的吗?
谁?
就是那个成天喊瞌睡没有睡醒豁的小瞌睡虫李健。
哦。江之华脑子里蓦然闪出一张睡眼惺忪永远留着率真稚气的圆脸。他怎么会干起山庄?当起了农民?
农民?陈忠实显然对江之华的这种说法不甚满意,呼呼吹起唇边的两片胡子。他这个农民当大了,承包了二圣镇的好几座山,有上千亩林子,除封山育林开发林木苗圃之外,办了几处农家乐,一座养猪场,种了有机蔬菜,在林地先养了一大群山羊、鸡、鸭、鹅,还有几口大堰塘养了草鱼、鲫鱼、鲢鱼、甲鱼……承包三十年已经过半了,每年产值上千万,得利一百多万,做发了,人家开办的公司叫淇港现代农业开发公司,你猜猜谁起的名,有些什么意思。
你记得原来队上有一个常常玩易经操八卦的易玄子?
怎么不记得。就是那经常甩手摆头故弄玄虚时不时嘀咕几句古言古语古诗的算命先生,叫易玄子,人称易先生的,好像是侦破四组的人。
对呀,就是易玄子。据说他妈生他的时候,他龟儿子在胎中横身竖躺弄得他妈难产,好不容易把他生下来了,医生说,母子的命都差点保不住了,玄而又玄。所以,他妈坚持在他爸取名易子中间加上一个玄字。李健请他给公司取名,他摇头晃脑装神弄鬼打坐起卦摆谱半天,取了个淇港,除了洋派时髦之外,还有把公司做得与香港齐名,还有把生意做到香港去上市的意思。你说,这山坳坳里的毛毛虫心子大不大。陈忠实娓娓道来,如数家珍。
车抵连绵起伏的山峰里的一个山顶,山头上的路灯、挂灯、房灯亮将起来,人民公社食堂模样的饭厅里,六桌农家菜摆上了桌,五十多个老刑警围桌而坐,就等开局。大家撺掇李信智站起来主持饭局。
李信智涨红了脸,讪讪地说,干了三十几年警察没当过官,退休了还当会长。他大跨步走到饭厅中央,立定,伸出双手使劲拍了拍掌,待大家安静下来,大声地说,弟兄们,今天我们八十年代的老刑警聚会,按江记者的说法是老干探田园牧歌聚事,就是大家聚一聚,叙叙旧,联络一下感情,交流一下近况,有同志推荐我当老干探协会的会长,陈忠实、徐丽当副会长,林芳兵当秘书长,征求一下意见,大家看行不行?
坐在第一桌的老指导员乔伟强探出头来,高声说,这叫鼓掌通过。
李信智朗声吆喝:弟兄们,三杯下肚通大道,开宴啰。
这一餐酒直喝到天上的月牙儿斜挂在天边,众人边喝边聊,兴趣盎然,不知不觉地说起一段又一段——
烟事.酒事
俗话说,烟酒不分家,分家不热乎。
老干探这样说,破案就是熬身体,要想身体熬得住,抽烟喝酒吃肥肉。
说起抽烟,孟怀玉嘴里倒腾出的糗事比较典型。
那是八三年“严打”之中,医院发生一起强奸案。刑警接报,连夜作战,用了许许多多的办法终于锁定犯罪嫌疑人叶世伟。一个月后,叶犯落网的那天是一个清晨,几名刑警敲开了叶家的门,猛力将酣睡的叶世伟摁在床上。老陈队长将侦讯的任务交给了老侦查员刘之信和他的三个徒弟彭智勇、魏健、张新华,说这桩特大案件震惊江城,惊动省上领导,大家熬三更起半夜抓住了贼强盗,你四个家伙审不穿,就别怕我的脸色难看。刘之信最怕的就是老队长那张不怒自威的脸色,急忙拍了胸脯:不出二十四小时,准穿。孰料却撞上了一块难啃的骨头,从早上审讯到半夜,一个老刑警三个新刑警耗干了唾沫费尽了脑力,也抽完了六包廉价香烟,撕开封皮打开第七包的时候,已是次日凌晨三点,案犯耷拉着头拉长了脸,就是不吭一声,唯一的一句话就是:不是哦,不是我干的。
四个老少爷们的信心在消退,心头开始动摇。虽然安排了受侵害人秘密辨认,但惊慌之下会不会没有记牢案犯的特征?再者唯一的物证就是护士在反抗过程中从案犯灰色的咔叽制服上扯下的一颗咖啡色的扣子,而从其家里搜出来的那件制服上六颗扣子完好如旧,怎么解释?张新华把刘信之悄悄拉出审讯室,把烟盒里最后一支烟递给他,咔嚓摁响打火机他点上,小心翼翼地说,师傅,会不会弄错?他不是真正的案犯。刘信之猛吸一口烟,黑夜里闪亮的火舌吞噬了半截烟卷,说,别急,再加把火烧一烧,干案子靠的就是坚持。说完,他走进室内把烟头使劲揿在烟灰缸里,右手掌把办公桌拍得山响,让在场的人为之惊悚,同时用低沉而浑厚的声音说道,叶世伟,老子再问你一次,你再不老老实实回答问题,老子今天就不问你了,直接送你去收审所,以后你再想说事就没人问没人理睬你啦。我问你,你那件灰色制服胸口最下边的那颗扣子到哪里去了?你以为你到朝天门市场去买回来偷偷缝上去就没人知道啦?你和人家面对面接触就不会认识你啦?是人家弱智还是你弱智?你个傻鸡巴蛋。此言若轻若重如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叶犯的身体开始颤栗,抬头觑人的时候看得见他眼神有些慌乱面部有点抽搐,声音哆哆嗦嗦。给,给,我抽支烟。刘之信知道来戏了,声色不露地说,别急,交待完案子再抽不迟。叶犯说,我,我说,我全说,既然你连衣服扣子都晓得了,我也包不住。我,我先抽支烟。刘之信信心十足了,轻松地说,新华,给他一支烟。这下该张新华傻眼了,拍了拍衣兜,找遍了抽屉,一拍脑门说,师傅,刚才最后一支烟都给您抽了呀。怎么办?那个时代江城市中心最繁华的路段都没有一家通宵摊档,此时凌晨四五点到哪里买烟。好办好办,刘之信嚓嚓撕下两张空白的记录纸,用手指了指水泥地面上和桌上的烟灰缸,说,这里到处都是朝阳桥。那时的香烟没有过滤嘴,每支烟抽光都要剩一个烟蒂。朝阳桥是当时的刑警抽得最多的香烟牌子,每包一毛二,价廉物美。彭智勇、张新华忙不迭地撅着屁股满地收拾起烟蒂,撕掉烟蒂卷纸汇拢余下的烟丝,用记录纸页裹成两支喇叭烟卷,一支给刘之信,一支递给叶犯。那贼点燃烟卷一口吸去半截,再吸一口燃掉三分之二,第三口吸下去就差烧到指头了。刘之信把手里的喇叭翻来覆去在鼻子下面嗅,对叶犯说,我这支给留着,你交待完案子,归你,过瘾。叶犯捣蒜似地点头,好,好,我说,我全说,这辈子最资格的就是警察爬在地上给我捡烟屁股,最霸道的是警察给我熏的朝阳桥,抽起香,我不说,对得起这两位兄弟吗?贼的神色既阿Q又得意,彭智勇气得扬手要掴他的耳光,被刘之信制止了。
来、来、来,我敬你们这一桌兄弟伙。彭智勇高擎起碗从邻桌过来,无比豪爽。你们随意,我喝干一碗。
孟怀玉说,都三十年过去啦,智勇也老了,可喝酒依然英雄不减当年啦。
马屁嘛,就一屁话,咱哥们什么时候都得实事求是呀。现在不行啰,老啰。彭智勇不胜嗟叹。噫,你们还记得我们刚到警队,我和李胜国赌酒那回事。
怎么不记得,起因还不是争案子。你说哪起盗案是二组破的,成绩归二组,李胜国说是他们三组发现的线索,破了案战果应当算在三组头上,争来争去不知怎么说道喝酒,两人几乎同时说赌喝酒,谁倒下谁输。钱敏接上话茬。
两只大土碗,平日用来撑饭的,那天倒进去三瓶泸州老窖,五十三度的,我一口气喝下去,乖乖,一斤半,从来没有一口喝这么多,胃象冒火一样烧起来难受之极。李国胜只喝了一半,认栽了。彭智勇论起酒,一张老脸撩出来的光亮似乎还洋溢着青春的气息。
我这里还有一桩老孟头喝酒的丑事。当然,还有我,真是太丢人啦。李信智不知什么时候窜到孟老头身边,象一堵厚实的墙挡在他面前。
老孟一掌把李信智推开,说,我有丑事?本人一不怕短二不怕丑,有事说事嘛。
李信智双手揪紧胸口的衣襟,满脸痛苦状,故作声嘶力竭地呼叫:真是太丢人啦,太丢人啦。那时,孟老头是结了婚的,我连女朋友都没耍,我的童贞呀,不是春光外泄,是整个儿没了,我的妈哟。
李信智见大家的视觉听觉都被他吸引住了,故意用了一个超级夸张的动作,双手大拥抱式从高处压下来捂住裆部,充满哭腔地低诉。我的兄弟呀,这丢人丢大了呀。那天,也是八三年严打期间,我们几兄弟中穿了一个系列案,把案犯朱千送进看守所已是晚上八点多钟还没吃晚饭,我提议去吃花江狗肉。老江城人都知道,城东管井巷深处有个贵州人开了一家花江狗肉店,狗肉炖的烂熟,狗肉汤又鲜味又提神,吃起来滋味可浓了。我看到老孟在内勤室加班,可怜兮兮一个人孤独得无聊,就叫上了他。那天晚上吃饱喝足,已是凌晨时分,弟兄们先闪人,我和老孟在后边买单,完了就你挽我我扶你高一脚低一脚往外走,走出店门恰好碰上了片区停电,到处黑灯瞎火,摸摸索索走了一阵,老孟说遭不住了,撒脬尿再走,我说好嘛,硬是喝多了。于是俩人手把墙壁,另一只手掏出家伙就哗啦哗啦开干,忽然感觉墙壁在动,头顶上突地亮起一排灯光,还探出几张人脸嘻嘻哈哈地笑,只听得有在喊,干啥,这是公交车。这下,我俩受惊了,吓得得酒醒了一半,来不及收拾家伙,狼狈逃窜。一边跑,老孟说,这下丢人现眼。
嗬嗬,哈哈,嘿嘿。大厅里响起一阵讪笑,嘲笑。
哦,弟兄们,我想起九十年代解放碑广场那桩抢劫案。吴刚烈手里酒碗还没来得及放下就被人灌满了,接着又是一饮而尽,抹抹嘴接着说。那个案子结了案,省厅、市局、分局在礼堂开总结表彰会,会后那场酒局,怎么样?够资格吧。
案子都是烟烧穿的,酒泡烂的,铜豌豆一般的案子都被老干探破的嘛。张家禄慢条斯理地插上一句。
你是那个案子的专案内勤,情况最熟,你讲讲,多艰苦。乔伟强怂恿他。
热气腾腾嗡嗡嘈杂的场面霎时静顿下来,这就是来自纪律部队的老干探们的素质。张家禄拿起一双筷子敲了两下碗口脆梆梆地响,似讲评书一般发话。话说上世纪九十年代初的一个上午,有一位风韵犹存的中年妇女高高兴兴去工商银行取了两万块钱现金,准备去买几套品牌服装,款款而行走到纪念碑广场,突然,背部被一个男子用衣物包裹的枪口抵住,紧接着手中的提包被一把夺起,随后抢劫者转身狂奔,眨眼间就消失在广场边沿的巷子里。那女子面对突如其来的暴力吓得惊恐万状,花容失色,转身追出两步,喊出一声“抢钱啦”就瘫倒在地上……刑警队员接报赶到现场时,广场游人如织,平静如常。在派出所询问受害人所描述的情况几乎于侦察工作毫无价值。案件发生在市中心的广场,光天化日之下,众目睽睽之中,百姓议论纷纷,影响不可谓不大。省上、市上、区里领导有批示有要求,限期破案,擒拿真凶,消除影响。省厅派出刑侦专家,市局派出刑警大队侦破力量,全区二十几个派出所和刑警队一百多号侦查员全部上案,份量不可谓不重。但是,案件的侦破条件不可谓不差,有现场无痕迹,有物证无处寻,这可难坏警队的百十号侦破员,毕竟破案主要责任在辖区刑警队身上。大家还记不记得吴队长在全队干警大会上的讲话,那可是斩钉截铁,掷地有声呀,他说,不要指望省厅、市局和派出所,我们管辖的案子,百多号有能力有本事的刑事侦查员,本案线索不来自警队的侦查员,本案不在本队侦查员手上破,我们无颜面对江中父老,愧对江城市第一刑警队的自封号,我们没脸呀。
吴刚烈动了情绪,说,当时,我是暗下决心,此案不破,我自动辞职。
大家安静了,我接着往下讲。张家禄双手高举尔后使劲往下压。那天会后,弟兄们无一不激动,全队分头忙乎开了,画像的、刻画分析罪犯条件的、循线访问的、重点调查的……就连孟老头这些狗屁不懂侦察业务的内勤人员都忙得前胸贴后背,一样下去搞访问搞调查。可是,可是,两个月过去了,天不遂人愿,一丁点像样的有价值的线索都没上来。那时候的侦察破案,既没有信息化,电子技术,连DNA、监控视频根本没有,听都没听说过,靠的是人海战术,靠的是充分发动群众。有一句是怎么说的呢,好喝不过“三巴汤”,公安靠的是“三个子”。哪“三巴汤”?我不说大家也明白。哪“三个子”?嘴巴子得甜,腿杆子得快。笔杆子得勤,其实,干刑警还有“一子”,就是路子得野,用现在的话说就广辟情报信息来源。这不,功夫不负有心人,本队队员陈志刚就和鹅岭派出所管段民警姜人杰一起访到了距离现场五公里开外的一个居民院子里的治保人员老曾头,他在同陈志刚谈起案子的时候,说道他院子里有个叫张大毛的年轻人无职无业游手好闲,原来长期是开水煮白菜下稀饭,最近经常杀鸡炖膀喝白干,还交了女朋友出入成双成对的,日子过好了,也反常了。陈志刚的蒜头鼻子长得丑死人,说好难看就有好难看,可是嗅起案子来比狗鼻子还灵。这可勾起了他的重视,深入一查,有戏。回队上给专案组汇报,大多数人认为有依据够条件。第二天一早,天刚蒙蒙亮,一大帮荷枪实弹的警察悄悄围住了半坡上的那个小院。吴刚烈问在院外蹲坑守候的陈志刚,张榆林,王世仁,贼在不在?陈志刚肯定地点了点头说,在,一对老行头还在被窝里绞成一根笋呢。吴刚烈下令:上。几个刑警踹开门板一涌而上,把张大毛死死地摁在床上,戴上手铐,还用麻绳五花大绑捆了个结结实实。被押出门外,张大毛从来没见过这么多端长枪提短枪的警察,吓得腿肚子抽搐,筛糠一般直打哆嗦。这么多警察,他就认识姜人杰一个,扑通一声跪在姜人杰前面说,姜户籍,我晓得你会查到我的,可、可、可,用不着带这么多警察来抓我呀,一点面子都不给……他这一说就招了全案。女式手提包,被他花剩了的一万二千块钱全在他屋子搜到了,工商银行的储蓄员认定这十二捆连号的十元大钞连同捆币的腰线就是从工行取出来的。当天晚上,吴队从专案组出来就郑重宣布,全案告破。这下全队上下一片欢呼声,那高兴劲不亚于过年哦。精彩吧,弟兄们。
精彩。
别慌,别慌,酒事还在后头,还有一桩官司呢。张家禄制止了酒事,却没了下文。
你还别问,就是这桩官司,当时很多人不知道,乔指导晓得,他来说。张家禄俨然一相声演员,掩起了包袱。
家禄兄,你今天就揭谜嘛,等会儿,喝大酒的事我来说,乔伟强发话。
张家禄眨巴眨巴眼睛,清了清嗓子,又拿起架势,一板一眼地说,就是那个狗日的毛贼在姜人杰面前跪倒说的那句话惹臊了。当时鹅岭派出所所长是刘文康,也是当兵出来的铁血汉子,他说,贼都认,这案得算派出所破的。咱吴队哪里容得下他这等言语,立马理论。岂有此理,户籍都能破案,没有本队陈志刚同志的灵敏嗅觉,那毛贼早就滑过去了,怎么着这案子也算是刑警队破的。刘文康针锋相对,不依不饶,说姜户籍早就在排查中把张大毛列为重点人头,再说也是同陈志刚一起访到的曾老头,进一步说,曾老头不是看在姜户籍的面子上也说不出这段反常的情况。吴队说没有陈志刚的敏锐性,曾老头的一段平平常常的龙门阵不就几句不咸不淡的口水话而已。针尖对麦锋,两人都动了粗口,官司打到了分局郭政委面前。郭政委也泡在专案里熬了百多个日日夜夜,人瘦了一圈不说,两个眼睛也起了熊猫一样黑圈圈,听了情况,眼镜片后面的两眼瞪了起来,怒骂道,争你妈个头,破案算分局的,刑警队、派出所都要授奖,陈志刚、姜人杰都要立功,表彰问题分局党委会都议过了,不会亏待你们。挨了骂,心头舒服,两个人焉耷耷地下楼去了。说来也是,都是一个分局的警察,都在一个锅里操勺子,又是领导干部,有啥争的嘛。
张家禄,你他妈的现在尽捡好听的讲说大度的话,当时争案的时候,你比老子还闹得凶跳得高。吴刚烈满脸分不清真假的恼怒,双手端起两碗酒,一碗生硬地塞在他手里,说你喝一碗,堵住你这张油嘴,喝。
张家禄扭过头用后脑勺对着他,脸上对大伙扮出哭丧而无奈的鬼脸,逗得大家直乐呵,再仰头干尽了碗里的酒。
好了,该乔指导讲喝大酒的事。有人叫嚷。
乔伟强说,老实说,当时队上绝大多数同志确实不知情,因为吴、刘之争发生在专案组的领导层会上,遭郭政委的骂这一段,知道的人少之又少。好,言归正传。话说案破以后的第三天,省厅、市局、分局三级公安机关召开总结表彰大会,这在分局历史上前所未有,级别之高,隆重之盛,受表彰的单位、个人之多,我干了三十年警察,在我的经历中仅此一例。会后,分局在食堂摆了五十桌庆功宴,除了各级领导、各方人士参加以外,特许刑警队、鹅岭派出所全体干警赴宴。各级领导纷纷举杯到刑警队、鹅岭所的餐桌前敬酒,祝贺,勉励,赞扬,声声入耳,绵绵不绝。宴会结束,我和吴队随分局领导一起到大院给省、市领导送行,返回的时候,郭政委悄悄对我说,小乔,刑警队的兄弟们没日没夜干了百多天,辛苦了,叫他们多喝点酒,高兴高兴,我已经安排后勤科给你们准备了十坛老白干,给食堂也打了招呼,再给你们炒几个菜,大家吃好喝好,但不能喝出问题来啊,我在楼上值班,有事向我汇报。说完,他就上楼去了,撂下我和吴队两人愣在哪里,为什么呢?你们晓得郭政委是最反对喝酒,在分局的大会小会上都讲不喝酒少喝,免得酒喝多了言语出格伤害群众,酒喝醉了举止无礼影响公安形象,今晚却是一反常态,破例了。再者想到郭政委备下的十坛酒,就是五十斤高度白酒,够兄弟们喝一堂了,心中暖洋洋的。吴队说,不能辜负了政委的一番美意,喝。回到食堂,队上的兄弟们意犹未尽一个没闪,吴队一声兄弟们敞开肚皮喝的话出口,大厅开锅了,又重新开宴。那场酒用山呼海啸,或者酣畅淋漓来形容恐怕不会很过分吧,喝到次日凌晨酒局也没散,伙食团的炊哥们够哥们,时不时地炒一个素菜或者端一钵汤出来,一直候着不下班。最后的高潮不知是哪个王八蛋掀起的,好象就是李信智吼起的,叫嚣着分南北派对着喝,叫嚷吴队和我各领一派。吴队摩拳擦掌说,老乔,为了弟兄们高兴,咱俩喝死逑了也值。我说了一句,好,此时此刻喝酒也是政治工作。于是,四张方桌迅速摆成一溜,两边各排出十个大土碗,哗啦啦一溜倒满烧酒。吴队宣布政策:全体队员自愿加入南派北派,两边各选十名选手,每人一拳,十拳定输赢,一人打下通关再添十碗,酒不问去向,南派北派内部解决。于是南北两派自愿排定,猜拳令起,赢拳一片欢呼,败者一阵惋惜加谴责,参战的观战的围者如堵,有人伸长了脖子都看不到中心现场,只好站上椅子,更有甚者站到了旁边的餐桌上,呼声叫声此起彼伏,浊浪排空,你说不叫山呼海啸叫什么,有人喝高了蹲在墙角汪汪大哭,有人喝得胸襟裤管上全洒满了酒,湿漉漉地一大片,分不清是酒洒了还是小便失禁,至于跑了三五次卫生间的人不知道有多少,把个卫生间十余个坑都堵塞了……第二天一早做清洁的阿姨把状都告到郭政委那里去了,郭政委轻言细语地安抚她们,好啦,把厕所弄通了整干净了就行了,绝对没有下回了。同志们,你们说这酒。有人喝到这份上,算不算酣畅淋漓,空前绝后。
算,绝对算。有人高声呼喊。
李信智跳将起来,我给大家讲一个喝酒破案的事。那年底,天都很冷了,有一天,朱国民和他几个师兄弟抓了一个惯盗,指纹一捺交给技术室的小师妹林芳兵比对,比中三起大案,可讯问那贼就是徐庶进曹营一言不发,很快就熬到中午吃饭的光景,朱国民说你个毛贼不招茬,不急,老子把酒喝好了再来会会你,让你见识见识老子的手段。随后,吩咐两个治安联防队员把贼用手铐拷在办公桌的一条腿上,把他看牢了,不能出半点差错,吃了饭再回来收拾他。那天他高兴,到手的案子弄不穿就是煮熟的鸭子飞了,那还行?人一高兴就自觉不自觉地喝高了,下午踉踉跄跄回到办公室,还没忘给看守的两名联防队员带回两份盒饭,走拢就叫联防队员开吃,说赶快吃,趁热,就在这里吃,让那贼闻一下回锅肉有多香。说完,拎过来一把滕圈椅扔在贼面前,蹶起屁股坐下来差不多脸就凑近贼的脸了,一股股喷出来的热哄哄的酒气,一阵阵不间断涌上来臭烘烘的酒嗝,直撒向贼面而使他无法回避,他说,你不要急,我看你龟儿子忍得到好久,说不说,招不招,没关系,你明白,我清楚。这架式保持了一个下午,这句话翻来复去唠叨了一个下午,这酒气“播来播去”扫射在那贼脸上一个下午。办公室里来来去去上上下下过往的刑警,看着听着甚觉滑稽而可笑,可谁都没走进来制止他,他也就旁若无人如此这般摆弄了一个下午。齁咸之下,那贼也懵懵懂懂愣怔了一个下午,到吃晚饭的时候,窗外的天色暗了下来,他熬不住了,说朱队,我全说了。朱国民还是似醉非醉的样儿,说我不是朱队,朱队在楼上,是领导,我不是。贼说您是个头儿,叫朱头吧。鬼,你他妈才是猪头,老子伺候你一个下午,还没醒啦。贼说,好,我是猪头,我醒了,你喝了酒把我都熏醉了,遭不住,受不了,我招,全招。朱国民说懂得起,你醉了也该醒豁了嘛。抬头大叫:曾平拿纸和笔来作记录。新警曾平兴冲冲地在办公室前坐下开始记录,贼每说一件窃案,朱国民一旁点一处要害,一溜招供下来数了数二十五起盗窃案。贼吐出一口长气说,全招了。朱国民依旧稳坐钓鱼台,说,别急着封口,还有一起没招。贼信誓旦旦说,没有了,全招了,如果隐瞒一件案子,天打五雷轰,我不得好死。朱国民说,再想想,肯定还有一桩没交待。贼滴溜溜转了一番眼珠子,乜着眼说,我全招了,没得了,要说有,你说的是哪一件?朱国民恼怒了。用手摁住贼的头,说,我说你是猪头嘛,还有一桩,人和街三十一号居民院,二楼三号,富丽三千型放像机。哦,哦,搞忘了,对不起朱头,是有这么一件案,还有一条红梅牌香烟,你怎么知道的,神了,神了,早知道这些案子你都有数,我早就坦白了。末了,老朱叫联防队队员去买六份盒饭来宵夜。队员说,这儿共才五个人,怎么会买六份盒饭。老朱瞪圆了眼,就你会算数,这贼猪头吐了二十六桩案子,两顿没吃饭,该不该吃两盒哇,去,一份回锅肉烩饭,一份鱼香肉丝炒饭。第二天,曾平拿着笔录去内勤室核对案子,嘿,二十六件案子件件是标案,其中一件特大案,三件盗窃大案。大家说,这不是醉酒破案是什么。朱老头,你站出来,大家敬您一碗。
李信智站在大厅中央高举起双臂大幅度地摆动,扯破喉咙大叫,老家伙们,宿将还山不论兵,英雄到老少喝酒,为了大家的健康,酒局结束。
步出饭厅,老干探们分头寻乐,更多的人围坐在院坝前一溜石桌边,品起了店家摆放的用明前绿茶沏上的清茶,重开的话题却哲入了——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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