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金琳

人们惯常说，女人的悲伤和痛苦常用眼泪表示在脸上，男人的悲伤和痛苦常咽在心里，男儿有泪不轻弹。事实的确如此，日常生活中，男人一般情况下，遇到事情很少掉眼泪。就以我的父母亲为例，我一生中看到母亲在艰难困苦以及悲伤的情况下，掉下了数不清的眼泪，痛哭失声或者说大放悲声也数不胜数。没有看到父亲掉过几次眼泪，父亲确是有泪不轻弹的男子汉。

可是在我一生的记忆中，我的父亲痛哭失声过两次。一次是二十世纪六十年代初，我爷爷去世；一次是年的5月20日，我医院的痛哭失声，或者说是大放悲声。

二十世纪六十年代初，我爷爷没有熬过那国民经济最困难的时期，不幸去世，我父亲的悲声是混合在爷爷的所有孝子贤孙中，父亲哭的虽然非常痛，那时候，因为我年龄小，在痛哭爷爷时，对父亲的痛哭记忆并不十分深刻，而在年的5月20日，父亲的痛哭失声，使我刻骨铭心。

年的春节前，我妹妹从我家的故土来到西安看望父母亲，接近春节才回到她自己的家。春节后的四月份，我母亲因为肠胃病，住医院，又把我妹妹用电话从她家叫了来。医院期间，医院给我母亲治病的肠胃科主治医生医德不良，我母亲和那主治医生吵了起来，我当时没有在场，我大弟弟在母亲身边，只能无奈地流眼泪。

母亲生病在身，生命攥在医生手里，康复与否，打针下药，都得听医生的，哪一个病患者也是如此，我母亲不例外。医院，病情没见好转，而且她自己感觉更重了。因为医院，主治医生就让我母亲绝了食，不让吃任何东西，不让喝一滴水，黑白挂着点滴，鼻孔里一直插着管子，母亲还被冲了几次肠，几天下来，母亲一下子瘦了许多。病痛中的母亲，在她住院第七天上和我们说她要出院，这是医生不允许的（医院规定是十天一个疗程），因为主治医生那不良的医德，我们都遵从了母亲的意愿。母亲住院第八天的上午，没待医生们上班，我们几个做儿女的搀医院。

医院，医院，医院，我们把母亲的情况向给我母亲治病的医生说明，医院医生让我母亲住院治疗，那医生不允许，我的哀求，表情显示着恨不得给那医生下跪，医生看出说，就是给他跪下也不允许。无奈的我们，只好搀扶着母亲回了家，从此，母亲每天在本单位的诊所打吊针，早去晚回，夜间在家里有我们姐弟轮流守护。

母亲的病情一天天不见好转，父亲看着母亲的病越来越重，心情十分压抑、痛苦，有前列腺疾病的父亲突然再也撒不出尿，就在他坚持、忍耐了一天一夜仍旧撒不出尿时，我们几个儿女分工迅速医院。医生给我父亲排出了几百毫升尿后，医院，动手术；父亲和我们做儿女的都听从了医生的建议，就这样，医院。

那几天，父亲住院。母亲打针，我们几个儿女，黑白轮流照顾父母亲，我一下子瘦了七斤重，弟弟妹妹们也分别都瘦了不少，担心着父母亲的病，每时每刻盼望着父母亲康复。

母亲在本单位大门口的诊所打吊针，开始是有我妹妹搀扶着她自己走进诊所，我每医院两头跑，看到母亲被妹妹搀扶着往大门口走，虽然路只有几十米，病中的母亲每走一步非常吃力，面黄肌瘦的额头浸着细密的汗滴，母亲既是在妹妹的搀扶下，每迈一步，是忍着多大的痛？母亲是坚强的女性，虽然为儿女、为家庭在生活中流下过许多眼泪，从没有在她自己生病时，流过一滴眼泪。

看着母亲去大门口打吊针每走一步，都是咬着牙，攥着拳头，我暗暗流泪过后，医院照顾父亲回家的路上，经过那家长信大药房，花了（实际不值这么多钱）元钱为母亲买了一个轮椅，并在药房请求服务员给安装好，推着送到我家，被应允。轮椅被服务员推着，我跟随着，进到我们居住的大院看到母亲被我妹妹搀扶着正往单位诊所走，我马上和妹妹以及药房的服务员把母亲扶上了轮椅，母亲痛苦的表情展现了微妙的一点变化，我庆幸，多亏我们走得快，免去了母亲一趟艰难的迈步。

年5月19日，医院的医生提前通知我们，父亲那天做手术。

父亲手术前，我们姐弟几人做了分工，母亲仍旧像往日一样由妹妹搀扶着去单位大门口诊所打吊针，我和大弟（小弟出差还没有回来）、弟媳妇们都去医院守护做手术的父亲。

年5月18日，医院守护父亲，我回了家。晚上，我为母亲用热水擦了擦她那肿了的脚，一直守在母亲身边，预感到母亲在世间的时日已经不多，不愿离开母亲，母亲看着我和妹妹，神志非常清醒，她看着屋里的大挂钟，已经到了晚10点，对我说：“琳，你去睡吧，我有你妹妹一个人陪着就行了，医院……”说到这里，好像还有话说，因为喘的厉害，就闭上了嘴。

第二天，也就是年5月19日，我早早起床，把家里的事情安排好，去医院前对母亲说：“娘，医院看我爸爸了。”母亲半卧在床上，看着我，没有说话，我认为是母亲的默许。

医院，上午10点后，父亲才被推进手术室，我和大弟弟以及弟媳妇们守在手术室的门外，父亲还没有从手术室出来，我突然发现弟媳妇们不见了，我从心里有些嗔怪她们：“爸爸马上就被推出手术室了，怎么在这个节骨眼上离开？”很快，父亲被护士推出了手术室，大弟弟接过护士手里的吊瓶，父亲被我和大弟弟推着进到他住的单间病房，吊瓶由护士安置好，父亲一边吊着点滴一边被开始冲尿道，一盆一盆的血水轮流被我和大弟弟倒向卫生间，时间到了11点多，我和大弟弟商量，我先回家吃午饭，然后来替换他。

从医院回家的路上，我的眼泪止不住的流，既担心父亲的病，又担心母亲的病。一进家门，看到的那一幕，我禁不住两腿一软，一下子跌倒在了地上！母亲已经穿好了去那个世界的衣服！正被大弟媳和妹妹两人抬着褥子往我家三室一厅的西屋送母亲，母亲走了。

我趴在地上痛哭失声，怎么也没有想到，就在我父亲动手术的时刻，母亲走了。

我母亲在年18日的下午，从单位诊所打完吊针，被妹妹推到我家单元楼门口，我和妹妹两人搀扶着母亲她自己一步一步迈过二十二个台阶，到了二楼自己的家，哪能想到第二天，母亲就永远的离开了我们？

母亲走了，那天下午，我没有去医院守护父亲，是妹妹去了医院守护父亲，妹妹到医院后，把母亲去世的噩耗告诉大弟弟后，大弟弟回家跪在母亲的尸体前，痛哭失声，哭了好长时间，然后流着眼泪说：“娘，您的走，儿子虽然有心理准备，可是不会想到是今天，请您原谅儿的不孝，今天，我不能在您身边尽孝，陪在您的身边，医院护理我爸爸。”说完，向母亲磕了几个头，去了医院。

年5月19日，母亲走了，没有告诉刚动了手术的父亲。第二天，我们姐弟几人商量后，觉得不能一直瞒着父亲，就含蓄的向父亲说了母亲的情况，父亲听出了，躺在病床上，开始是抽泣，瞬间忍不住放了悲声，我看着父亲那眼泪像泉水一样顺着眼角流到枕头上，很快就把枕头浸湿了一大片，也忍不住泪水滂沱。

父女俩医院住院部，父亲的单间病房里的哭声，被整个泌尿科住院部病房里的人们都听到了，那一刻，是父亲和我实在难忍的痛！

父亲的哭声，感天地泣鬼神，在医院时，到达后，走进父亲的病房，天气还是晴朗的。

父亲的哭声，使得天空瞬间乌云密布，倾盆大雨从天而降，电闪雷鸣中的大雨，好像就是父亲的悲声！

我望一眼窗外，看一眼父亲，人间的悲与痛，那一刻为什么都降临到我们家？！父亲手上插着针管，尿道插着尿道管，一盆一盆的血水都是从父亲的身体里流出的，一滴一滴的眼泪也是从父亲的身体里流出的，血水和泪水，同时迸发，问世间能有几人？！那一刻，我感觉，天就像要塌下来一样，黑暗的让我们全家无可适从！

医院的日子里，小弟弟出差回了家，我们姐弟把母亲的尸骨暂且做了寄存。几天后，父亲因为手术成功，终于转危为安，医院。

父亲因为在刚动了手术后的大哭，使得伤口受到了损害，在父亲后来的生活中，又因为尿道出血，每年都有住院的经历，那是父亲的哭声留下的，也是世间的残酷留下的。

母亲走了，为母亲去世而大哭的父亲，在年8月24日也走了。

男儿有泪不轻弹的话语，见证了父亲的哭声非同寻常，让苍茫大地都为之动容悲伤。

父亲的哭声，让我永难忘怀，父亲为母亲的所有爱，那一刻都化为了从不轻弹的泪水；在儿女面前，在自己生命的危险时刻，为我母亲的去世而禁不住大哭，那哭声怎能不感天动地！

金琳，西安市退休者，近退休时开始投稿，至今在一些报刊杂志（纸质）和一些网络平台被采用发表诗、文多篇,50多万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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